【摆渡·春】大公鸡（小说）

一、第一天

胡婶家的大红公鸡丢了，她费心费力，养了多年。

“村长，就不能大喇叭里帮俺广播一下？”胡婶因为腿脚不利索，拄着一根拐棍。

村长摇摇头，说：“你要是广播出去，如果谁家多了一只鸡，就算是它自己跑进去的，谁敢光明正大还给你？被发现，还不都以为是偷的。”

胡婶擦了擦眼角处浑浊的分泌物，点点头。

因为这件事，胡婶好几天吃不下饭。她孤身一人，在这个村子里不容易，大家伙平时也都会帮衬着点。

二、第二天。

“婶，我觉得，南头牛家有这个嫌疑。”七巧大姐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，给胡婶带来一点水果，水果上面全是虫眼。放下水果对胡婶说道：“这水果啊，再放就坏了，您老将就吃吧。我觉得，您该过去瞧瞧。”

“怎么这么说，俺和他家可是不怎么来往？”胡婶疑疑惑惑地看着七巧说道。

“您是不知道，他家今年养鸡，赚大发了。以前都是进的鸡苗，以后人家要自己孵，不得用大公鸡啊！听说他家也在四处购买公鸡呢！”七巧神神秘秘地小声对胡婶说。

“哦！有这回事……”胡婶起立，依旧站不稳脚跟，赶忙对七巧大姐好一通感谢。

三、第三天。

胡婶把家里的鸡窝又翻腾一遍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。不像是被黄鼠狼抓走，没有血迹，没有多余脱落的鸡毛；不像是被人从这里偷走，鸡窝里新鲜的鸡屎遍地都是，没有人的脚印。

“婶，鸡还没找到？”大明子夹着一个公文包，拎了几个甜罐头。

“嗨，难哦！带东西来干啥子哩！”胡婶看着大明。

“您看您这话说的，晚辈来看看，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”大明子回头瞅了两眼，四下无人，“我看啊，这事不简单。”

“咋个不简单……”胡婶犯了糊涂。

“咱村里新开的饭店，最近可是很红火。招牌菜就是秘制炖鸡。他们是不是来问过您卖不卖鸡？”

胡婶一拍大腿，猛吸一口气。

“瞧我这糊涂劲！他家前两天还真是来找过我，我没卖。这只鸡，还得等着俺家孙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，杀了吃呢，我怎么可能卖给他。”

胡婶腿脚今天有点不太利索，就没起身，也跟大明子一顿猛谢。

四、第四天。

胡婶先去牛家。

“婶儿，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！这种瞎话都敢说，这是有多歹毒。俺家养鸡是赚了点钱，咋沾点事就和俺们有关呢！这可不能瞎说。”牛家的牛老大满脸委屈地说道。

“嗨，老太婆我就是过来打听打听，没人说瞎话哩。”胡婶用眼睛直戳戳地看着满脸无辜相的牛老大。

“那可不成，您这一来，俺就算是身子再正，也有人戳俺们脊梁骨呢。”牛老大委屈巴巴地说道。

“不会的，不会的……”胡婶摇摇头，又转身向新开的饭店方向走去。

“婶儿，你要来点什么？”门口文质彬彬的秋生对着胡婶，准备介绍一下菜单。

“你，你们这里有没有见过一只这么大的红公鸡？就是你上次问俺买的那只……”胡婶比划着。

秋生一脸疑惑。看着胡婶说道：“公鸡？我们这里是饭店，大公鸡肯定有。您是要再买一只鸡？”

“不，不。家里公鸡丢了，俺就是过来打听打听，你们有没有见到……”拄着拐棍的胡婶颤颤巍巍地说。

秋生一听，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，说：“婶儿，咱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！我这里虽然是饭店，肯定也有公鸡。但可不代表这里面就是你家的鸡！”

“俺知道，俺知道，俺就是过来打听打听，没见着就没见着，俺这就走。”胡婶这才觉得，这样冒冒失失来找人家，有点不太礼貌。

接下来，村里就像是被点燃了引信的炸弹，一下子炸开了锅。

五、第五天。

牛家人被七巧家攻破。

七巧大姐揪着牛家人的领子不放，非要说牛家人偷了胡婶家的公鸡，人品不好，顺带着败坏自己家的名声。究其根本，牛家的养鸡场是租的七巧家的地，眼瞅着牛家养鸡，赚得是盆满钵满，她就想着如何瞅准时机，涨租金。七巧大姐扔下狠话，胡婶家的公鸡交不出来，租金必须得涨。

饭店这边也是一滩浑水。

大明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群人，提着棍棒，把饭店围了个水泄不通。秋生开饭店，原本所有的食材渠道是从大明子这里经手。但谁知，有一回顾客从猪肉里面吃出来鸡爪子的趾甲，秋生花了大价钱才把这件事压下去，消息被收买了。秋生找大明子，大明子也是耍赖，死不认账。自此，秋生就不再从大明子这里采购食材，都是自己亲力亲为。食材好，手艺好，饭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。大明子扬言，秋生偷了胡婶家的鸡，道德败坏，和自己的合同没履行完就撂挑子，属于背信弃义，这种人渣，做的菜肯定也都是用下三滥的货色，此人应该赶紧滚出村子。

胡婶一直待在家里，时不时冲着鸡窝里瞅两眼。

桌子上那堆水果开始散发臭味。胡婶收拾了一下，大热天，熏得难受。那几瓶罐头更是邪门得很，一直没动，里面竟也生了一层白毛。

六、第六天。

天刚亮，牛家和秋生家准时在胡婶家碰面了。

“婶儿，这是您家的鸡，看看，绝对是！”牛老大抢先对胡婶说道。

“不，不，这个才是……”秋生也不干落后，急溜溜说着。

牛家人和秋生家的人，都拎着一只肥大的红公鸡硬要给胡婶。

胡婶瞅着两个呆瓜，又瞧了一眼他们手里的鸡，破口大骂：“咋个回事？！老太婆又不瞎，是不是俺家的鸡，俺一眼就认得出来。怎么，一人一只，来糊弄老太婆？”

牛家人率先搭话：“婶儿，甭管是不是您家的，这只鸡，送您老了。”

“对对，送您老了……”秋生也附和着说。

两个人把公鸡往鸡窝里一扔，立即跑路。

“这两个混球，咋个就犯浑了……”胡婶看着跑远的两个人自言自语。

七、第七天。

一声鸡叫打破了黎明的昏沉。

“俺的老天爷，这才是俺家的鸡哩。”胡婶一个咕噜爬起来，腿脚霎时间变得麻利，窜出门外。

“你个天杀的浑鸡，到哪里寻死去了。”胡婶指着鸡骂着。

那只骄傲漂亮的大红公鸡从墙头一下子飞回了自己的窝。它傲视着鸡窝里两只陌生的公鸡，脖子里的毛竖了起来。脖子一伸一缩，像是不断上膛的机关枪，蓄势待发。

“行了行了，这两只鸡，马上送回去，还你的地盘！”

胡婶赶紧拿出玉米粒，朝着鸡窝里面撒了一圈。

除了这只鸡毫无顾忌地吃着，另外两只则蜷缩在角落，“咕咕”低鸣。

胡婶又找来村长，说着自家的稀奇事。村长则把村里的古怪事说给了胡婶听。两个人面面相觑，就像是鸡窝里两个派别的公鸡。

“行了婶，这事我知道咋办了。”村长说完话就走了。

八、第八天。

村里的大喇叭广播了胡婶家丢鸡的事情，又把公鸡自己飞回来的事广播了出来。至于，其他的，村长没有多说。

胡婶把另外的公鸡给人家还了回去，人家向着胡婶好一阵鞠躬。

从此，那只骄傲的公鸡，每天都要站在墙头上大声啼叫。

不远处，学堂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：“我有迷魂招不得，雄鸡一声天下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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