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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木马】又见柳絮飞(小说)

时间:2022-04-15   浏览:15次

冯怀让一早起来就开着拐的进了狼娃坡。

坡在村子的西南二里多地,早些年那儿很少有人去,之所以叫狼娃坡是因为那儿曾有狼出没,怀让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过,那时坡上野草丛生,一人高的蒿子,还有酸枣树呢。

“不听话,一会儿把这碎松扔到狼娃坡去”,刚刚四五岁的怀让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变成了绵羊,只是用袖头抹着眼泪,一声不吭。

到了狼娃坡,怀让和妻子海侠,姐姐宁过才发现还有比他们来得更早的人。

加油站南边的路两旁已经停了三四辆车,一辆是白色的昌河,一辆是通用小轿车,上点档次的算是那辆白色的丰田了。

怀让有个怪病,打心眼里和有钱的人唱对台戏,看不惯那些有点钱就贴在额头的人。他把拐的歪歪斜斜地停在丰田头前面。哼,牛啥呢,有本事别来这儿啊,照样是来迁坟的,挖先人坟呢!

狼娃坡南低北高,向阳的一面横着一个个椭圆形的坟墓,清明过后,草已从土里钻了出来。现在草呀、树呀的也是郁郁葱葱了。清明上坟时,怀让压在爷爷、父亲坟头的白纸还完整地在那儿晒着太阳,坟前刚栽的两棵松柏也换了苗,开始发绿的发亮。

爷爷是二十多年前殁的,那时宁过上高中,怀让才上初中。刚上初一的怀让当时一滴眼泪没有,只是感到爷爷很滑稽,穿着那么长的黑衣,手里还握个扇子。第一次看着父亲在灵堂前鼻涕、眼泪横流,怀让双眼瞪得大大的,他甚至想笑。

今天是个好日子,太阳早早地探出了头,算是给南堡村人给了个笑脸,但全村人心情却并不愉悦,一个个只有忙碌的脚步,不到九点,狼娃坡已经人声鼎沸了。

两个大型挖掘机一个在路东,一个在路西,路上堆放着三十多口墨黑的棺材。

坡头上坐着七八个女乐人,手中操着小号、萨克斯、铜鼓之类,时尔奏一曲《相见时难》,时尔又是《老父亲》,一会儿又是《今天是个好日子》,音乐声从坡头铺过去,狼娃坡的安静被吹得无影无踪。

“好个锤子”一想起挖先人坟这事,怀让就来气。

弟兄两个,他是老二,老大怀西在外上班,这事自然就落在他的头上,镇上二十天前,一纸公告要迁走坡上所有的坟,不管是新埋的,还是老坟一律迁到后河岸去,每个坟给四百元钱补偿,限时完成。

村子里像被扔了枚重磅炸弹,后来就安静了,然后有人去村委会领了补偿款,接着是唱了几天秦腔戏。

怀让一直不想动,后来是妻子海侠领了补偿款,她是怕老大怀西回来领走。怀让又能怎么样呢,他是不想成为镇上说的“钉子户”,到时吃不了兜着走,被人家给强制执行了。

前几年怀让见过村南那块地被征的过程。

全村人坚决不同意,结果在端午节那天早上,先是来了四五辆警车,然后还有县医院的两辆救护车,几十个民工下地开挖。

几个上年岁的冲上去理论,立马被人家拉上救护车,年纪轻的一上去就直接被架走了。很快绿油油正在吐穗的麦田被拖拉机给整成了秃子,只有哭泣的黄土,南堡村人全傻了眼,他们明白了“法不犯众”原来只是骗人的鬼话。

怀让最近老是睡眠不好,他几次梦见了爷爷。

自己从学校回来,爷爷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,笑嘻嘻地说,碎货回来了。

回来了。说着话,小怀让就冲进灶房,里面砰砰响。

碎仔货,你弄啥呢。

我要吃辣子夹馍呢。

他蹲在门槛上吃得正香,突然手机闹铃响了,竟然是个梦。慢慢上了年岁吧,怀让对上辈人的情感似乎更浓了。

他不时会想起老人们,还有奶奶,小时家里没有电视,一到夏天人们会坐在村口的大皂角树下乘凉,奶奶的口婆最多。

麻尕尕尾巴长,娶了媳妇忘了娘。

老娘扔进山沟里,媳妇搁在炕头上,

关上门,堵上窗,出溜出溜喝面汤。

鞭炮声响起来了,几张黄纸在火中燃烧,几个男女跪在坟墓前,挖掘机将长长的爪子伸到土里。

只几下一个坟堆就消失了,再向下挖,周围的人们一下子很安静,十几颗心似乎停止了跳动。

怀让想起了父亲,五年前脑溢血让老人家突然离世。

是他和老大共同安埋了老人,墓子是他和同族几个人亲手砌好的,七尺五寸的深度,彩绘墓门。

正是五月,灵车在公路上一路向西奔向狼娃坡,两旁一排排的柳树有碗口粗,枝条在风中扭捏着,白色的柳絮纷纷扬扬,撒落在一行送丧人的头上、衣上。

白色是主基调,怀让心想父亲一辈子也算有个落头,上天在为他哀悼呢。入土为安,的确是那样的,在这世界上行走不过几十年,真正的归宿才是脚下的黄土地。

安息吧,先人们。

十多年前,怀让是典型的二杆子,但他却被乡上给看中,被收编为计划生育工作队的人,那时人们将乡上的工作队叫752部队,意思这些人都是七成货,半吊子,二百五。

谁个不去上环、结扎、缴罚款,他们就进了村,抬锅灶,砍苞谷辫子,拉粮食,那个时间是他一生中最扎势的时候。

一次去后村催罚公粮,主人家死活不依,队长一声令下,怀让提着榔头就上了平房,几下就在房顶砸了筛子大个窟窿。

怀让一下就在周围几个村子里出了名,后来他娶了海侠,婚后竟然死活生不下个男娃,在生了第二个女娃后,海侠只好结扎了。

报应啊,怀让有时会这样想,一辈子没了抱儿子的命啊,这在乡下可是被人戳脊梁的事。

快十一点了,挖掘机终于开到怀让爷爷、父亲的坟头。

其实看了前几家的坟头被挖的过程,怀让,宁过他们已经没有一点感觉,他们只是机械地劳动着,父亲有财虽然是新坟,棺材的样子还完整地放在墓道里,但一动材板立马就散成了片。

戴着口罩,手里端着簸箕,怀让感到自己在造孽。

宁过俯下身子,拘着一把骨头,投进铺了塑料布的薄薄的墨黑棺材里,那是镇上发的,很小很小,就像一个玩具盒子。

爷爷的墓里早已是面目全非,抱着仅有的一枚头盖骨,怀让的身子摇摇晃晃,随时要倒下去。

迁坟是要赶在午时前完成的,南堡村的人们不再拖拖拉拉,而是急着想法子把挖掘机先叫到自家坟头,开车的三狗一下子成了大红人,有人还给递上整盒的金卡猴香烟呢。

怀让看在眼力,一肚子的气。

好在三叔是村主任,怀让家的坟不到十一点就起完了,只留下两个黑黑的窟窿。远远地看着,有点像父亲临走时那双黑而大的眼睛,怀让心里一阵发麻。

拐的车拉着两口玩具式的黑棺材,再次上了公路。

正是五月半间,路旁的柳树还是那样笔直的立着,只有柳絮时上时下,时东时西地飞舞,那似乎是先辈们不安的灵魂在飘荡。

怀让感到车上只是两口棺材,几块白骨。

狼娃坡很快会被推平,修出一条很宽的公路,那时爷爷,父亲的魂灵或许会在那儿固执地飞。怀让心想,安息只是一个传说吧,即使没有了生命!谁又能真正安息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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